“我可以多买，再多买，可我必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这有什么不明白的？像我这样的人，满街都是，”不知是羞、是愧还是悲，她垂下眼去，喃喃地说，“昨天晌午，花四毛钱买了一个烧饼吃，一直到现在，都过半夜了，还没……”
挣钱的途径多得很，卖花生米能赚多少？
我问她：“干嘛不去找找别的谋生办法？”
“除非去偷，可我是正派人，得活得干净，饿死也不干那种缺德事，”她声音不大，但口气很硬，“去讨？我也不干，讨来的饭不好吃，我咽不下去。有能耐自己挣，挣不来，就忍着、饿着。人穷志不短，越穷越得有刚性、有志气，刚一懂事，我妈就这么教育我。”
我暗暗怨她，志气虽不可弃，可她也未免太迂，我不知该怎样慰藉她，给她出了馊主意：“花生米不是可以吃吗？”
“不是自家的，是帮老板卖的，还得给人家本钱呢。”她向我交了底，“卖一斤赚两毛，卖两斤才能赚出一个烧饼钱。”
为保证她吃上一个烧饼，看来我至少得买两斤喽。我想尽力助她，可她对实质问题总是守口如瓶，我又能为之奈何？此时唯一可行的“义举”便是倾囊而出。
我两手同时动作，搜遍了上上下下、里里外外所有的衣兜，总共是40块零2角8分。
我把钞票托在手心里：“我全买下！”
“不卖！”
她突然大喊一声，急急惶惶地伸出双手，用出全部力气去捂那个竹篮，就像我要动手行抢似的。没想到，慌乱之中，左手按空，竹篮一下向右翻起，来了个底儿朝天。
啊？一把寒光煞煞的剔肉刀，跳了出来，横在水泥地面上。
天机不意暴露，她反而愈加坦然，默默地上前一步，俯身拣起那把剔肉刀，从容地放回篮子里，接着，用双手去捧地上的花生米，不急不火，慢条斯理，一捧一捧地重又将那把令人胆寒的剔肉刀埋藏起来。
携带凶器，不能不问。
“带这干嘛？”
她默默不语，只顾低头捧着地面上的花生米，表情我看不见。
“我是警察。”我被迫亮出了身份，为了取得她的信任，助她解除困难。
“你以为我怕警察？”她翻起白眼瞥着我，很不满意我的质问，非但毫无惧色，反而骤然强硬起来，“你以为我会用它去杀人？”
“要老老实实地说真话，”我也稍加严厉，激着她，“不准备杀人，藏着它干嘛？”
“防身呗，这也不许？”
这正是我预料的，忙和缓下来，问：“你碰到过坏人？”
我的提问正好切中了她的心事，她低声哭述起来。
她家就在北京的远郊。今年春天刚刚结婚，新婚不久，丈夫便离家到北京城里来圆发财的美梦。她一个人在家倍感孤单，思夫心切，便到城里来寻，她求助老乡帮她找些挣钱的活计，一边谋生，一边寻夫。
（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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